蒸年糕 磨豆腐
戚思翠 ||江苏
苏北老家的年糕与苏南年糕大不一样。它是小小方正块,玲珑而剔透,由糯米、大米、玉米、高粱、豆类等粮食的粉末制成,工序复杂繁琐,口感独特,黏软香甜,细腻润滑,食用方便,易于储藏。
年糕年糕年年高,一年更比一年好。记忆里,每到小年夜过后,便开始蒸年糕准备过年了。那个年代,尽管物质十分匮乏,缺衣短粮乃属常事,但过年过节还是要“奢侈”一回,尤其是蒸年糕。谁家蒸年糕了,表明这家发达,连续蒸年糕,会越来越发达的。
那时,最常见的是米粉年糕。用糯米和粳米混合而制的米粉,这其中颇有讲究,因米的品种不同,有黏性较强的,有黏性较弱的,比例要适当。一般地,糯米和粳米的比例为三七开,糯米占大头,搭配得当,才成糕型,有咀嚼感,有米糕香,吃起来有滋有味。
蒸年糕是一件盛事,首先要预约蒸笼。那时,全村没有几副蒸笼。年底,大家就按事先约好的顺序一家接一家地蒸。排在后面的人家,都会主动地到前面的人家去帮忙。先蒸好年糕的人家必定要端上一碗给邻家品尝。
定好了蒸年糕的日子,便开始淘米、浸米、舂米粉、打水花(在面粉里加适量水)。蒸年糕的蒸笼为正方形,杉木制,有多层。这种水杉做的笼屉高约五六十公分,外用木片或铁片镶牢。这种笼屉做出来的年糕既不失米粉的香味,还融入了纯天然的水杉清幽之香。蒸年糕的模板上,雕刻着许多吉祥的字符与图案,如“福碌寿喜财”、“荣华富贵”、“吉祥如意”及十二生肖、花草等之类。每一层笼都有72个边长5公分、高约1.5公分的正方格糕模型,方格正好对着模板上的图案,非常精准,十分契合。
一切就绪,开始蒸年糕。将事先备好的棉絮状的面粉层层铺洒或筛洒在笼屉中,填满了那些小方格,再用直尺刮平,取下糕模。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木笼上,在大灶锅上用旺火蒸煮20分钟。要用木柴树枝类的硬柴禾作燃料,因急火才能蒸出香味扑鼻的年糕。不久,一笼接一笼热气腾腾的年糕就“出笼”了,倒在备好的芦席上冷却。
此时,最快乐的莫过于我们这些蹿来蹿去的馋嘴孩子了。哪顾得上烫不烫手啊,抓起芦席上滚热的年糕,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吃得连打饱嗝还想吃。大人们则心疼地告诫:娃呀,慢点吃啊,别烫着、噎着……
磨豆腐可是个细活,更是个麻烦活。所以,我家过年的豆腐都是用自家长的黄豆拿到隔壁三叔豆腐坊代加工,当然是免费的。头天晚上,母亲与三婶就提前把晒好、挑净的豆子泡到清水里,这样磨出的浆汁细腻而滑嫩,捏在指尖,丝毫没糙手凝滞感。三叔早备好了两大缸水。那时,村里没有自来水。家家都要抱着井绳到村头大井上去提水,还得排队。担水一般要起大早或夜晚晚一点儿。
接下来,磨豆浆。一架磨盘,一根磨杆,一张“吊胎”,一口大铁锅、木桶等。父母长兄轮换着推磨子,我们小屁孩在他们后面“推人”带把劲,一圈儿一圈儿又一圈儿。此时的三叔犹如一位特级大师,他拿着长柄勺子,把泡胀的黄豆一勺一勺地均匀而又快速地添到石磨的磨眼里。随着石磨的转动,泛着白沫的豆浆沿着磨盘上的石槽细细地流淌到下面的木桶里,加些热水与油垢搅拌后倒进“吊胎”里筛浆,筛去了渣的浆再倒入大铁锅里烧。
烧豆浆可不容易。大火小火要根据锅里豆浆的滚动状况把握好,一不小心,火烧得过旺,豆浆就溢出了铁锅,不仅浪费,而且把灶屋里弄湿一大片。所以,烧“豆腐火”是三婶的绝活。豆浆烧好后,用卤水点,自然是三叔的技术活。每至此时,三婶就哄住我们别“出声”,说灶王爷听了会不高兴的,就会把豆腐做坏了。其实是怕我们闹腾导致他们分心,火候把握不好。三叔拿着兑好了的卤水,向烧好了的豆浆里左点右点,豆浆就变成了一块一块翻滚的豆花(亦叫豆腐脑)。白花花的豆花,清清的豆浆,煞是诱人。大人小孩一人一碗,热热汤汤,又甜又香。真爽!
此时,锅里的豆腐脑也冷却差不多能上箱了。上箱前,三叔先在门口摆二张长凳,放上豆箱,箱里铺好豆浆布,再舀入豆腐脑,盖上箱盖,将豆浆布对角折好盖上,用石头加压,豆腐里的卤水便不断从箱底渗出。压上五六分钟,豆箱不再有水渗出,卸去石头,揭开箱盖,打开豆浆布,反转箱底,起箱,揭布,箱盖上现出鲜美白嫩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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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简 介
戚思翠,笔名:田心、草根等,江苏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常州科普协会会员。于《世界日报》《泰国中华报》《加拿大报》《农民日报》《中国人口报》《羊城晚报》《社区》《翠苑》《新传奇》等全国各大报纸、杂志发表小文百万多字,作品《藏在伏天里的爱》荣获江苏省第22届报纸副刊好作品散文类一等奖。小说《最后一次党费》荣获武汉《新传奇》“喜迎建党100周年”征文赛一等奖,并入选其作品集;散文《乡村土灶》在第五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大赛中荣获一等奖。参加全国各地文学征文获奖证书80余枚,多篇小文被列入初中语文试卷。数十篇小文编入有关杂志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