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泡馍的情怀
文 | 雷华健
每当走到东桥，望着昔日熟悉的回民食堂，不由得让人思绪万千。东桥羊肉泡馍馆曾经为耀县的社会经济发展、服务群众生活做出了贡献。曾在兴盛时期，那种生意兴隆的场面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有人说“三千万秦人吼秦腔，一碗羊肉泡喜洋洋＂在陕西没有一种食物比羊肉泡馍更经典，更实惠。
耀县人，喜欢吃羊肉，是地里位置还是历史起源都不需要论证。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喜欢吃羊肉，过年过节，香喷喷的羊肉馅水饺让人垂涎三尺。平时父亲割上几斤羊肉，放在锅里煮羊肉的情景令人记忆犹新。他头戴着白羊肚毛巾，灶火里一闪一闪的火光映在他的脸庞。他一丝不苟煮着羊肉，打冒调汤切肉，为全家人弄上一顿羊肉泡是他喜欢做的事。现在常常想起父亲做的羊肉母亲烙的锅盔还是最香的。
小时候的生活是艰苦的，父亲偶然带我去东桥回民食堂去吃羊肉泡。记忆原来在东街东门外滚水桥路北面朝南的地方，后来经过了解耀县回民食堂是1956年公私合营后归属饮食合作商店的下属门市部，门市部主任吴志明（系回民），门市部有人员十几名。1970年东河发大水，将原来的回民食堂及东升旅社一块冲垮。后来在1975年重新建成东大街东边的新食堂，在1975年国庆正式开门营业。食堂主任仍是吴志明，门市部的整个造价为5万元。门市部人员共十五人，主营羊肉泡馍及各种炒菜，该门市部自从承包后一直由刘玉生的女儿刘若兰经营，到2010年左右再没有营业。
回民食堂从一九五六年组建到二0一0年停业经历了50多年的岁月，让人有记忆有遗憾。好在耀州区的羊肉泡馍行业的水平不断提高，如现在的左家的羊肉泡馍，老吴家的羊肉泡馍，蒲城水盆羊肉，老东桥的羊肉泡，石柱烤全羊等等，满足了耀州人民吃羊肉的需要。虽然回民食堂的关门留下了念想，细细想起来也是市场需求变化的结果。
风雨五十载，回民食堂由兴盛到衰没，经历了不平凡的历程。从我参加工作到退休，羊肉泡馍陪伴我经历了许多往事，留下了深刻难忘的记忆和故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山区原白瓜公社工作。这里山大沟深，山林植被丰富，适宜畜牧业发展。我记得当时的发展口号是“户均一头牛，户均两头猪，人均一只羊”。在当时，养羊占的比重大。全公社33个生产队都有集体羊场，加上社员养羊数总计达到5000多只，基本实现了人均一只羊的数量。且品种多为陕北黑山羊，是畜牧业主管单位负责引进的优良品种。特点是具有爱动、勇敢、联群。喜欢登高山峭壁，适宜山区生长，是畜牧业重要组成部分和集体经济收入之一。那时候集体的羊群主要是按计划交售。过年时生产队杀上几只羊把肉分给社员。公社开会或有重要接待活动需要羊肉在生产队购买。去时持公社的介绍信，每只羊5元钱。宰杀后羊皮返回生产队。县食品公司、回民食堂经常到生产队收购山羊，公社都会接待安排食宿，相互交往都很熟悉。
一九七三年，秋季粮食入仓之时，因玉米潮湿群众交粮进度慢，需要在粮站凉晒数天，加上白瓜交通不便，吃住困难，队上向公社反映能不能让粮站收粮的把标准降一下，加快玉米收购。此时时任县革委会副主任崔嘉善前来白瓜检查秋粮入仓工作。公社的领导李玉诚书记、王智财副书记前一天就安排接待工作。让我下午去拉一只羊，文书开了介绍信，我在白瓜村找了一小伙一块去。在羊圈里队长说看上那一只就拉那一只，最终挑了一只大羊。放羊的人在羊耳朵放了两个棉花球，羊就顺利拉回公社院里。炊事员王金让手脚麻利，几分钟就把羊杀了。接着就煮羊肉，我帮着添柴烧火，一会儿就闻到羊肉的香味了。到半夜肉煮好了，炊事员先给我盛了一碗，那个香的味道至今都让人回味无穷。
第二天，崔嘉善副主任来到公社听取了公社领导的汇报，汇报完工作后就吃羊肉泡，崔主任为人谦和没有架子，吃完饭就夸羊肉做的好，说是“碗大汤宽，吃起来真香”。接着就说粮站的收粮问题。王智才让我拨电话找粮站站长张卫荣和崔主任通话。崔主任拿起电话问了小坵粮站当前入仓进度，让能收尽收加快进度。对白瓜玉米收购要求“够标准的要坚决收购，不够标准坚决不能收”。看来崔主任虽然吃了羊肉泡原则性还是很强的。
崔嘉善副主任是文革时期的老干部，在当时有些事情只能“和稀泥”，有干部给崔主任起外号叫“崔然然＂。此事传到他的耳朵里，在一次三干会上他讲到，有些人说我“然”，我不“然”。毛主席说世界上的事是复杂的，复杂二字本身就是“然”，不是我“然”，是你们耀县的事情“然”。参会人员大笑，赞其言之有理，说明了崔主任的睿智和原则。
我们那时还年轻，不但工作勤快，还要打柴、担水、跑路送信、拉羊帮灶，喜欢吃羊肉才能融入乡镇工作的群体和环境。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从白瓜公社调到安里公社工作。两个公社的基本情况差不多。养羊也是畜牧业的重头戏。那时候我是行政文书，处理机关的事务和后勤工作。乡上召开干部会时就会吃羊肉，我就安排此事，派年轻干部拉羊，杀羊帮灶，每次吃羊肉乡上的干部心情喜悦的象过节一样高兴。乡上卫生院、兽医站、供销社人员，听说吃羊肉都来就餐，灶上尽量满足供给也显乡镇的温情。机关单位学校有重要活动和接待需要买羊，乡上按从严的原则，给村队开信购买。当时市场价的羊肉比乡镇介绍信贵的多，但村队对乡上安排是服从的。
随着责任制的落实，集体大包干的实施，集体牛羊被盗案件频频发生，有蔓延之势。1981年至1982年，安里公社的柏树塬、吴庄、修文、支前河、南良多次发生牛羊被盗案件，造成很大影响。甚至出现公社干部半夜听到拖拉机响起来到路上抓盗贼。有一天晚上下着雪，听见拖拉机响，我和几个干部出去眼看着拖拉机顺河上了坡，不一会，就有吴庄焦寨生产队丟了四只羊的群众下来追赶，自然是追不上的，大家感到非常失望和痛心。
安里牛羊盗窃的案子引起刑警队的警觉，经过查证，是里应外合做案。1983年基本查清了安里里应外合的做案人员。1984年严打四名里应外合盗窃人员被带回乡上，没想到还有一位生产队长。白广贤带着刑警队的人上来把人押回了耀县。后来这些人都被判刑处理。安里的偷盗牛羊案尘埃落定。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有内鬼和队干部参加，佩服公安人员智慧和能力，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使安里的社会治安有了明显好转。
1984年9月，安里大桥修成举行通车典礼。县委书记、县长有关部门兄弟乡镇单位前来恭贺。人多喜庆场面热闹。具体由交通局和安里乡承办。交通局负责通车事宜，乡上负责接待和生活安排。我召集乡政府工作人员分成会务、宣传、后勤接待若干小组落实任务，保障通车典礼的顺利进行。中午就餐是羊肉泡，当时叫了村上的人帮灶杀了两只羊。山里人实在，看见乡上领导通车的高兴劲，没有把握分寸，开始肉多，后面就不够了。好在客人都吃上了羊肉泡，乡上干部、灶房人员和我都没有吃上。
时任县委书记王耿瑧让我陪省老区办主任刘岗民到耀县去。在路上刘岗民主任落实了安里桥的资金是我们非常高兴和激动。在回民食堂门前送走了省上领导和新闻记者后，王书记让我下午回乡上。这时候我才感觉肚子饥饿，就到回民食堂找吴志明给我煮了一碗羊肉泡馍。那碗羊肉泡汤香肉烂，味道鲜美，十分过瘾。遇上今天安里桥通车，还落实了安里大桥的建设资金，心情十分喜悦，我遇喜事就喜欢吃羊肉泡。
1988年，我从乡镇调回到县工商联工作。刚从农村到县城工作，免不了乡村群众来访。我们单位在东街，离回民食堂很近，给客人安排吃羊肉泡馍经济实惠，又显得亲切。吴志明和刘玉生是工商联老会员，经常来工商联参加学习活动，我们很熟悉，到回民食堂就餐就会受到他们的关照。早在白瓜为村上通电时招待司机吃羊肉泡馍有多次都没有收钱，他们说你在白瓜为我们收羊安排食宿不收钱，给司机管饭算是给老区通电的支持。吴志明、刘玉生已去世多年，但他们的为人我一直铭记在心里。
1989年9月，在中央统战部秘书长张志功同志安排下，我去北京全国工商联汇报县级工商联工作，受到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叶宝珊的接待，就县级工商联工作进行了汇报和探讨，耀县工商联工作得到国家工商联的肯定。全国工商联还安排我们到北京西城区工商联、天津河西区工商联参观学习。此行见识多收获大，临走之时，在北京中办工作的耀县乡党胡增印安排我们在西单陕西老孙家泡馍馆开的分店就餐。那天在北京吃到家乡的羊肉泡感觉非常温馨。胡增印还讲道前两天时任中办主任的温家宝同志在这里吃羊肉泡的情景，使人感到陕西羊肉泡的魅力所在。
1990年我调到耀县广播电视局工作。外出机会多了许多。特别是筹建有线电视，建设电视台，筹建广播电台、道东广播电视发射台，需要在西安等地联系购置设备和前期论证工作。那时候外出出差我喜欢吃的是一碗羊肉泡馍。因为方便、省钱，一碗羊肉泡馍管一天。后来才知道职工都不愿意和我出差，说我吃饭简单，生活不讲究，工作节奏快，一碗羊肉泡就把人交待了。
为了寻求上级部门的支持，1991年4月，在郭志文爱人王汉萍的介绍下，我们去国家广播电视电影部找时任广电部工业局局长王汉萍的弟弟，此人虽为局长但没有架子，他帮助我们联系宣传等有关部门汇报工作，受到部门领导的接见，建立了联系。为以后中宣部扶贫支持耀县广电事业发展奠定了基础。那次在北京住了十多天。北海公园附近有一个很小的羊肉泡馍馆，他是陕北绥德县人开的。出了远门，乡党见乡党格外亲切。羊肉泡馍味道很正宗，我们一行几乎每天光顾。店主的热情和美味的羊肉泡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临走时与他们告别还有恋恋不舍的感觉。
1995年，中宣部在耀扶贫的王朝彬同志，为了耀县广电事业的建设，争取国家计委支持，解决了50万元资金，为耀县广电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出于感谢我想请国家计委的同志吃个便饭都被推辞了，实在让我过意不去。还是王朝彬同志提出吃个陕西特产羊肉泡馍，国家计委同志才与我们在东单羊肉泡馍馆里吃了顿羊肉泡馍，以此表达了我们感谢之情。
我初到广电局，面临的困难很多。一是人员大都是农村临时工，队伍不稳定。二是发展事业建设资金短缺。三是办公基础条件差，办公、机房在牛毛毡棚内。这些都制约着广电事业的发展。困难面前不低头，经过数年努力和拼博，耀县的广电事业发展走在全省先进的行列。
当时全县广播电视系统工作人员（包括乡镇）50多人，其中农村临时工30多人，他们出力大待遇低，财政经费支出不能保障，人员流动性大，队伍不稳定。上世纪九十代初，国家人事部，广播电视电影部发文用三年解决基层广播电视系统农村临时工的转干问题。当时正值改革时期，这时候广电系统解决人员转干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时任省广电厅厅长同向荣在全省广播电视工作会议上讲道，这些工作变数很大，希望各级抓住时机，创造条件把此事做好。他把陕西人事厅厅长邀请参加会议，就广播电视系统农村临时人员转干问题请人事部门大力支持。吃饭时同厅长把县局参加会议的局长与人事厅长安排在一起。让反映广电基层人员的情况，引起了人事厅长的同情与支持。
经过三年努力，广播电视系统的招干工作完成。耀县局在省广播电视厅人事处支持下，省人事厅为铜川市和耀州区追加了招干指标，耀县局招干三十七名，基本解决基层乡镇广播电视人员的身份问题。
这次招干遗留下三个人问题，瑶曲广播放大站胡正云，小坵广播放大站朱军安，稠桑广播放大站安联盈，他们文化业务考试离及格相差0.2分，0.8分，1.2分没有录取。省上考虑这些同志年龄大，工作时间长，决定把全省这次招干遗留问题下放到地市录取。省厅人事处通知由各县联系上报办理。我找市广播电视局刘健局长上报三个人转干材料。刘健局长让我找市人事局白忠民局长。我找到白局长，他很客气对我说，此事己汇报市上领导但没有表态，他让我去找市上领导。
市广播电视局库房有些铁丝和有线广播配件让我们拉回发展有线广播。那天去了几个人，有司机、办公室、财务，我们一块装了车，看时间还早，我领着他们去了市政府找陈副市长。那时候没有现在的门禁制度，没有预约之说，就直接到陈副市长办公室。他听了我汇报的耀县广播电视局三个人的情况后，他说他了解一下情况给我答复。
那天回到单位卸了铁丝和配件，想到解决那三个人转干的问题希望较大，还拉回了不少材料，收获很大，我心情很好，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去回民食堂吃了顿羊肉泡馍。
过了几天，县人事局通知胡正云、朱军安、安联盈办招干手续。三人的转干问题就此画上了句号。
当时，县上决定把原财政局办公楼划拨给广播电视局，为了争取省厅的支持，我找胡克禹书记去陕西省广播电视厅找骞国政厅长。我和省上在耀县挂职的黄小岗副县长一同前往。到西安后，碰见蔡少林副市长，耀县乡镇企业局局长郭孟琪。我们到省广播电视厅见到厅长骞国政和有关领导，骞厅长和胡书记是乡党对耀县的事很支持，当下表态耀县广电局搬迁新址省上给解决资金5万元。当时我心情非常高兴，心想要把胡书记和蔡市长好好招待一下。我和黄小岗副县长要到其它部门打个招呼，出来之后，找不见蔡少林、胡克禹、郭孟琪，当时还没有手机没法联系。我只好和黄副县长到了钟楼同盛祥泡馍馆吃羊肉泡。当我们走进房间时就看见了蔡少林副市长、胡克禹书记，郭孟琪局长正在吃羊肉泡馍。他们开玩笑说今天给你要钱，连饭给我们都不管太抠门了。直到现在胡克禹书记还在开玩笑的说给你雷华健办事，连饭都不给领导管。我说是郭局长积极买单让我失去给领导管饭的机会。为此，郭孟琪同志去世时我尽力的为他操办丧事，给他制作悼念文章视频以表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记得为吃羊肉泡馍还得罪过人。那是1994年耀县人民广播电台举行正式开播仪式，我们请了稠桑乡乐队参加，当时梅爱楼是乐队负责人，乐队吹的乐曲很悦耳动听，活动搞得很成功。因参会人员还要到道东发射台参观。考虑到从道东回来时间晚，便给乐队安排在回民食堂吃羊肉泡馍。谁知道以后梅爱楼对此非常有意见，说是看不起他们。我不理解，我在想让你们早早吃羊肉泡馍是对你们关心，绝没有看不起之意。后来梅爱楼调到文化馆当馆长时态度有点转变。记得他去世的前一年我见到他，向他解释当时吃羊肉泡的原因，这才不计前嫌握手言好，也解除了长期放在我心里的疙瘩。
在广电局、供销社工作期间离回民食堂近，当年，有线电视建设施工，人来客往，求人办事，业务交往都免不了要请人吃饭。我工作过的单位经费都很紧张，要钱不容易。尽管要了许多资金，需要花钱的地方多，要钱的艰难和费心，使我在用钱上很节俭。有人说我特别抠，舍不得花钱。爱人经常说我光知道给人管饭吃羊肉泡，广电局的人都不愿意和你出差等等。我一辈子在艰苦的单位工作，总想给单位攒一些钱以备急用。在花钱上能省尽省，招待人尽量不到大饭店，也形成了贯例。
1998年我在供销社工作。当时离退休干部退休金近十个月没有发放。当时上访的人多，闹事的人多。对这些人大家都很同情又没有办法。有的离退休人员在供销社当过领导，家里对他不好，使这些人非常可怜，有一位领导退下来后到县供销社来见我，说是回到家里吃不上肉想吃肉了，我满足了他的要求。后来供销社就把农村来上访的离休干部，遇到饭点时领到回民食堂管一碗羊肉泡馍，以此温暖他们的心。后来经过多方努力解决了离休干部退休金问题。
事实证明，我爱吃羊肉泡，羊肉泡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回想起工作过的地方，羊肉泡似乎总与我形影不离。羊肉泡馍经济实惠，为我们出差办事省了不少钱，也给足了面子办了许多令人记忆的大事。毫不夸张的说是羊肉泡成就了我人生事业的一部分，是羊肉泡伴随我见证了乡镇工作、耀县广电事业发展过程和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历程。回首往事，没有遗憾，唯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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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雷华建，男，1950年9月9日出生，铜川市耀州区人，大学文化程度，198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70年参加工作，在耀县邮政局任接发员，1971年调白瓜公社工作，1978年后先后任安里乡乡长、柳林乡党委书记、耀县工商联秘书长、广播电视局局长、供销社主任、耀州区政协委员会常委、学习委员会主任等职，2010年退休。2008年加入耀州区孙思邈养生研究协会，担任秘书长、会长，参与组织编写《药王文化基本知识》、《孙思邈论医德与养生》、《老年养生知识》、《耀州传统美食》等系列书刊资料的编辑工作，《耀州传统美食集锦》、《美味耀州》的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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