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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乡音】王白玲:故乡美食之茨粉(外二篇)

原标题:【乡情乡音】王白玲:故乡美食之茨粉(外二篇)

王白玲:故乡美食之茨粉(外二篇)

茨粉也是故乡流传了好多好多辈子的美食,代代相传,家家户户都会做。不过我们那儿不说做茨粉,说,刷茨粉。大家小家想甚会儿吃就甚会儿刷。

刷茨粉比起蒸碗饦儿来,要方便省事得多,用的食材也宽泛的多。吃过我娘娘用玉米圪渣子浸泡至微酸磨成糊糊刷的茨粉,用豌豆面糊糊加蒿籽刷的茨粉,用糜米浆酸磨成糊糊刷的茨粉,用豇豆红豆角籽儿泡软去皮和高粱米浸泡酸软后磨成糊糊刷的茨粉。

记忆深处的美食就是茨粉。

小时候,娘娘为了让我和父亲多吃点儿,总是操上心把高粱玉米变着花样儿做:今儿高粱面饸烙,明儿玉茭面摊画儿,后天高粱面烫面角子,大后天玉米圪渣子刷的茨粉。

酷热难耐的夏天,放学回来一进门,只要闻到刷茨粉时那种特有的微微的烧糊味儿,就知道是娘娘刷茨粉了。那个高兴!等娘娘炝了醋蒜辣油漂着一层韭菜花儿黄瓜丝丝的蘸汤时,满满一大盘凉盈盈香喷喷的茨粉已打好,舀半碗蘸汤,夹一筷子软溜溜的细长条儿茨粉,放进蘸汤里打个滚儿,带着蘸汤辣香带着黄瓜丝儿的清凉。

做玉米圪渣子茨粉,得先把玉筊豆儿在小碾子上压成圪渣儿,用粗罗子把细面儿罗下,把圪渣子用凉水浸泡两三天至酸,为了酸的快,也可舀两勺浆米的酸米汤促使酸得更快些。玉米圪渣子泡酸后,在连扇磨子上磨成面糊糊,然后舀水开锅,水开了,下糊糊文火煮至半熟,加适量的蒿籽面儿,此间要一直不停地搅拌锅里的糊糊,为少粘锅,也怕糊了。

刷茨粉,蒿籽儿可是必须的材料。过去买一斤蒿籽儿一块多钱,后来涨成十几块如今已涨到五六十块钱一斤了。它是吃茨粉必须的材料,也是唯一能让茨粉筋道的材料。蒿籽,是生长在内蒙古后套一代沙漠里的一种特有蒿草的籽儿。因生长在沙漠里故而蒿籽里有好多沙子,得先把裹夾在蒿籽里的细沙子用细筛子和簸萁筛簸干净,磨成沫儿备用。

刷茨粉时,待面糊煮至半熟撒入适量蒿籽沫儿用力搅拌均匀。一直煮一直搅拌直至胳膊酸得实在搅不动了,茨粉也就熟了。然后,趁热一铲一铲抹在早已洗得干干净净的水瓮上。水瓮里已担了满满一瓮井拔凉,抹上去的茨粉糊糊一会儿就冷却凝固了。用小刀打成四五寸宽的条儿,用手轻轻一抠,茨粉就会光溜溜的一下子出溜在手里,卷成卷儿,切成筷子宽窄的条儿上盘即可。还可把刷好的茨粉晾在拍子上,先铺好洗湿了的蒸布在拍子上,然后铲一铲子刷好的茨粉,薄薄的抹开,抹一层晾一会儿,再抹一层再晾。晾凉后,用刀划成三四寸宽的条儿,再切成多层小条儿食用,放在阴凉处可存放三四天呢。

吃茨粉最多的时候,是大大盖老房子那年。

那时,我们那儿谁家盖房也会给大小匠人吃贴晌。就是每天半前晌要加吃一顿饭,天天如此。娘娘有时给摊画儿,有时会给刷茨粉。那是那时最精细最好吃的粗粮细做的美食了。

匠人小工子都是亲朋好友都是少挣钱或不挣钱来帮忙的,所以吃的贴晌都是娘娘做了满满一上午的粗粮细作,包括隔天就刷一次的茨粉。

那时,清大早,娘娘就把茨粉刷好晾凉了。半前晌,我担着大铁皮桶,一头担着茨粉和蘸料,一头担着明叔家三岁的二小子。(那年我家的房子被大水冲毁了,我们住在明叔家前院的旧房子里,我娘娘就便帮明婶子照看她家二小子。看得时间长了,娘娘和大大都把他亲得不知该怎,我也觉得他就是我亲弟弟,去哪儿都会抱着背着引着。那时,我每天半前晌担着一桶或茨粉或玉茭面画儿,过上街,上长卯坡,往正修盖的新院里给匠人们送贴晌。看着匠人和小工子们那么喜欢吃茨粉,看着一天天盖得有模有样的新房,虽然熬得满头大汗,可心里全是美滋滋的期盼,想着用不了多少时,就能住上新房了。

刚结婚那会儿,因我爱人还在部队,我极少回婆家,可在炎热难耐的夏天,没准哪天小姑子就会跑上来说,嫂嫂,妈刷出茨粉了,叫你回吃圪哩!那阵儿,我兴奋的会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小姑子的手,一溜小跑回婆家吃茨粉。婆母刷的茨粉很好吃,一点都不亚于街上专门卖的茨粉。爱人不在家,能吃上婆母刷的茨粉,那种感觉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感动和甜蜜,也是一辈子的记忆……

有了可爱的孩子们后,只要爱人在家,我就会给他打下手刷茨粉吃。刷茨粉是个力气活儿,水开了,我把茨粉糊糊匀匀倒入开水锅,爱人手拿铁匙不住气地圪搅茨粉糊糊,糊糊倒完了,我赶紧拿过备好的蒿籽,爱人一手圪搅一手把蒿籽面儿倒入,继续不停地圪搅着。我赶紧把担满水的水瓮擦洗干净,把浸湿的手巾铺在拍子上。

看着爱人把那糊糊搅成光溜溜一块儿,茨粉熟了。看爱人把热气腾腾的糊糊抹在水瓮上,抹在铺好湿手巾的拍子上,薄薄一层层,薄薄一层层,那阵儿,看爱人那么利索地刷着,心里幸福无限……

这几年,故乡的茨粉和碗饦儿一样,在一代一代故乡人的精心传承下越做越好,越做越精细。一年四季,茨粉已是想甚会儿吃就吃的家常便饭。

街上一个个茨粉摊儿上摆放着一叠叠超薄的茨粉卷儿,一罐罐香味四溢的蘸汤,还有黄瓜丝儿,香菜沫儿,韭菜碎儿,油煎辣椒面儿,真个是色美味儿香。打两个切成细细条儿的茨粉,抓一撮黄瓜丝儿,浇一大勺蘸汤,要多香有多香……

(写于2014年4月27日)

故乡美食之碗饦儿

京城里的美食数不胜数,也品尝了好多,可我还是时不时的想故乡那些吃惯了的忘不了的美食。自己能做的会常做着吃,自己做不了吃不上的就会想上没完……

碗饦儿,在我们那儿已流传了好多好多辈子。

娘娘在世那会儿可会蒸碗饦儿哩。娘娘说是跟上她娘娘学的,还说她娘娘也是跟上她娘娘学的。

娘娘说,清朝那会儿她们堡里街上就有两三家卖碗饦儿的摊摊。

娘娘还说,那时的女人们都会蒸碗饦儿。

我们上小学那会儿,小学校的大门外有一个卖小吃的小摊摊,不多多的炒花生,炒葵花籽,海红果瓣儿还有碗饦儿。摆小摊儿的是我小学同学的姥娘,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坐在小摊儿后的草墩墩上,见有人走过她的小摊摊,就会抖声打颤地吆喝:吃碗饦儿来——凉碗饦儿——

那时,碗饦很稀罕,一毛钱就能买一个,可我们那茬儿娃娃们大都买不起,也没有买零嘴吃的习惯。顶多闻闻碗饦儿蘸汤的香味儿,看着卖碗饦儿老婆婆用碗饦擦子擦下白生生的碗饦儿条儿软溜溜地堆在碗里浇上红油油的蘸汤,看着就香的不能!放学后一个奔子跑回家海叨着让娘娘给蒸碗饦儿吃。娘娘总会乖哄说,等过端午时娘娘就给你蒸。听了娘娘的话后心里就念想着期盼着过端午。那时家家户户都会种点儿荞麦,平日舍不得,但过时过节肯定会蒸一锅碗饦儿吃了前顿吃后顿……

印象最深的是在地毯加工点时,那吃碗饦儿的阵候。那时,我们地毯加工点里,五十多号织毯工,都是一水水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是织地毯好手,也特别爱吃碗饦儿。不管署伏炎天还是十冬腊月。

一年四季,地毯加工点的大院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一两个卖碗饦儿的男人女人把碗饦儿车子推到厂院中央的大柳树下来卖。摆放停当,卖碗饦儿的会从棉被似的厚单子下,提出盖着的好几桶碗饦儿,还有碗饦儿的最佳搭档,又酥又脆又香的麻花子。吃碗饦儿时,把酥脆的麻花掰成一寸长的圪截截,泡在蘸汤里就着碗饦儿吃,碗饦麻花是故乡美食里的最佳搭档。

那时,正织毯子的小媳妇大闺女们就会在车间里喊:卖碗饦儿的,擦两个碗饦儿,还要两条麻花子!

来嘞!卖碗饦儿的早就眼巴巴的等着!麻利地擦两个碗饦儿,浇上满满两大勺子蘸汤,每个碗饦上搁一条又细又长的麻花子。一手一碗端着跑进车间,走到机梁旁递给坐在机梁上织毯子的女工们。这儿刚开吃,那儿就有人喊,卖碗饦儿的,打两个碗饦儿,也要两条麻花子。好嘞!卖碗饦儿的蹬蹬蹬跑出去,蹬蹬蹬跑进来,不住气地来来回回,拿起专门旋碗饦儿的小刀子,蹭蹭打两碗块儿,拿起碗饦擦子刷刷刷擦两碗条儿,浇蘸汤数麻花儿,一溜小跑,乐得屁颠屁颠。

那阵儿,香喷喷的碗饦麻花蘸汤香味儿溢满五十多号人的地毯车间……

故乡村口那几棵大垂柳树下,成年有两三家卖碗饦儿的摊儿,常年有人吃。本村的,过路的,步行的,开小车的,开大车的,大人娃娃,男人女人,春夏秋冬,都有人爱吃都有人买。卖碗饦儿的都脸熟面惯,谁家的碗饦蒸的老一些,谁家的蘸汤更香些,谁家的碗饦更干净些,人们心里都有数。买时总是挑好一点儿的买。不过,因为吃的人多,顶多好一点儿的卖得快点儿,另外两家迟一点儿也全都能卖完。

到了我家孩子们上学的年龄,街口卖碗饦的又添了好几家,碗饦儿蒸的一家比一家好,蘸汤一家比一家香。就连学校门口都有了卖碗饦儿的。

我家尽管一直银根紧缺,但还是会给孩子们几个买碗饦儿吃的毛钱。可孩子们习惯买回来吃,所以我会时不时的买几个碗饦儿回来,也会把碗饦儿当做一个小菜就饭吃。那时,或吃三杂面剔扒咕儿,或糜米酸捞饭,碗饦儿都是绝配。糜米酸捞饭的酸香,碗饦儿的辣香,再烩上半锅色味俱全的山药豆腐豆角西红柿大烩菜,不用说吃,就是看上一眼也会让人咽口水了……

有一家卖碗饦儿的是我小学同学。有两次,家里要来客人得多备几个碗托儿,街上卖碗饦的还没出来,就到老同学家去买。正赶上老同学一家子正在蒸碗饦儿,锅里热气腾腾地蒸着,院子里窗台上晾着冒着热气的碗饦儿,老同学和他的老婆儿子闺女每个人都端着一碗碗饦儿圪搅着。老同学说,每个碗饦都要在蒸的过程中拿出来圪搅三四次,只有这么圪搅,蒸出来的碗饦才筋道。

蒸碗饦儿过程辛苦,备料也很麻烦:先把荞麦脱了皮儿,用里面的荞麦仁儿(即荞麦糁子)在水中浸泡至绵软后,用手搋至荞麦仁儿成荞麦糊糊,一次次过滤去其皮儿取其细细的面糊儿直至全部搋完,然后舀在专门蒸碗饦儿的碗里上笼蒸。蒸碗饦儿需要好火才行,红炉大炭得一直旺旺地烧着,好几层笼屉每天要蒸二百多个。蒸熟后放在阴凉处晾凉后打点在水桶里,然后盖上遮布,用小平车拉到街口去卖。

一块儿遮阳布撑好,一张小桌子摆放好,满满几桶凉碗饦儿,两大壶兑好的蘸汤,香香的芝麻沫儿、紫皮蒜糊儿、油煎辣椒面糊儿齐齐摆在桌子上。桌子前一条低低的长板凳儿,刚刚放好就有人过来坐下,这个要一个擦条儿的,那个要一个打块儿的。擦子擦成一条条筷子粗细的条儿。小刀儿打成一块块菱形块儿。擦好打好浇一大勺蘸汤在上面,霎时香味儿扑鼻……

故乡的碗饦儿,数我们村的碗饦儿最吃香。无论是碗饦儿的筋道实惠还是碗饦儿口感都是最好的,再加上调料足足香味扑鼻的蘸汤简直就是一绝了!

小镇的碗饦也很好,量也足,只是蘸汤比我们村的蘸汤感觉味轻些。

城关的碗饦蒸的也不错,只是蘸汤更清淡些,有的直接调点儿醋就是蘸汤了。

刚来京城时,每当表姐打电话问我想要甚时,我总会说,就想碗饦儿哩。表姐就会立马让长途车给捎过一箱箱碗饦儿来。碗饦儿是现做现吃的食物,十来个钟头的长途车,天热捂坏了天冷冻着了。捎了几次后再没让表姐捎。太麻烦表姐了,心里想想就是了。

去年看见早市里有卖荞麦糁子的,忙买了两斤,回来照着老同学说的那种方法先泡生子,后搋糊糊,几经过滤上锅蒸,中途也圪搅了三四回,碗饦儿蒸熟了,看着也光丢丢的碗饦儿似的,摁着也瓷瓷实实,可不用说用擦子擦了,就是用刀子打块儿也是瘫绵绵的没一点儿精道气气,也用几样儿调料拌了香香的蘸汤,可怎也吃不出一点儿故乡碗饦儿那种好吃那种香来。不知是水的原因,还是荞麦糁子的原因,爱人费心发力地蒸了两次,都没蒸好,可能是那荞麦产地和品种的原因吧。

去年秋,有朋友从故乡给带了几个碗饦儿,包装挺精致,一盒只有四个,细看不是我们故乡做的,四块钱一个,保质期七个月!七个月,听着就吓人,一般的碗饦只能放一两天,放冰箱里也最多三四天就不错了,能存放七个月,心里真的难以接受。看着白净吃着精道的碗饦儿,却怎也吃不出传统碗饦儿那种口感那种香味儿来……

我还是喜欢故乡那种传统的碗饦儿,喜欢故乡那香味儿扑鼻的碗饦儿蘸汤。时常想着哪天能回故乡,一下车甚不甚先吃两个碗饦,一个打成块儿,一个擦成细细的条儿……

(写于2014年4月22日)

家乡的西瓜

小时候,我家年年种西瓜。

一进七月,西瓜熟了,大大隔天大清早就会担回一担西瓜来。我家小院院里窗台下、家里竖柜前长板凳下全是大大担回来的西瓜。一个个墨绿色的大西瓜,圆溜溜,光黝黝,切一个又红又沙,吃一口又香又甜。大大说,西瓜就得大清早摘,清早摘的西瓜不管放多长时间,切开都是凉英英的。

我家的西瓜好吃是因为我娘娘和大大从留种籽到种瓜都是那么上心……

娘娘总是挑大大已经划了印儿的,切开又红又沙的那种根瓜瓜留籽儿。

那时,娘娘总是用小勺儿把那黑亮亮的瓜籽儿一颗一颗地挖出来放在一个大碗里,那种瓜的籽儿比如今西瓜的籽儿大得多,然后挖好几勺儿红糖进去和瓜籽儿慢慢地搅拌着,直到那红糖全匀匀地化在西瓜籽儿上,说这叫沤瓜籽儿。娘娘说,西瓜好吃不好吃全在瓜籽儿沤的好不好,用红糖沤过的瓜籽儿,结起来的西瓜才会又红又甜又沙。

瓜籽儿要沤到那黑黑的瓜籽上裂开一条条长长短短的白口儿才算是沤到了,然后放在窗台上晾干。

那时,我看着那吹晒成半干的花道道瓜籽儿,闻着那甜甜的红糖味儿,真想偷偷嗑两颗尝尝,没想到还没动手就被娘娘一眼看出了我的灰心思,娘娘笑着,一再叮嘱说,可千万不敢嗑那瓜籽儿,只要磕上一颗,结起来的西瓜没等熟就会被野雀儿老哇儿掏烂了。听娘娘说得那么严重,我再也不敢打那瓜籽儿的主意了。

清明前几天,大大会赶着向生产队里借来的毛驴车,把早已掏出来的小圈粪,一车一车拉到碑儿坪下的马尾沟口子上,然后再用箩头一担一担把粪担到碑儿坪梁上的瓜地里,就等打瓜窝子了。

我们那儿十年九旱,雨少土瘦。龙的传人们早已习惯了用最省肥省水的打瓜窝子法,种西瓜种南瓜。

种西瓜或南瓜时先用铁锹挖一个一锹大小的窝儿,把土挖出来,把粪铲进去,然后再扩一些窝儿里的土和粪拌匀,把下一个窝儿的土盖在拌好粪肥的窝儿上,用铁锹拍实保肥。一个倒一个。一个个,一行行,就那么挖着,倒着。

瓜窝子打好了,就等“谷雨前后,安瓜种豆”了。

清明刚过,娘娘取出头一年沤好的那瓜籽儿,备两个碗,用九成热的开水把那瓜籽儿来回在两个碗里倒着晾着,晾着倒着,直到水凉了,让瓜籽儿在水里泡半天,然后倒出多余的水,用一块儿湿布蒙着保湿不让瓜籽儿干了。过两天,那瓜籽儿的嘴嘴上就会发出尖尖的白芽儿来。

那时,大大扛着锹头,担着铁箍儿木桶,桶里放着舀水瓢葫芦,我跟在大大身后一溜小跑,到碑儿坪种西瓜。

顺着河槽走,路过再弯子那溜溜海红子地,路过王威圪八那两棵大果子树,路过东弯子那一弯弯海红子树,路过赵家弯那片苇子地,绕绕弯弯走到马尾沟河槽口。

那时的河槽里,时常有多半河槽水,河槽里甚会儿也有几块大大的踏石。那石头与石头之间的距离只有大人们才能够着。大大先过去,把木头桶放在河边,然后回来把我夹在他胳肢窝夹过河去。

那阵儿,我圪蹴在河畔畔上,非要抢着舀水,一瓢一瓢地把桶舀满,一只桶里让瓢儿漂在上面,一只桶里掰一截树枝儿漂在上面,这么着上坡坡时水就不会溢出去了,是大大教的。

看着大大担着满满的一担水在上坡坡路上一摇一摆地上了那个长长的沙土坡坡,再走一阵儿,瓜地到了。

大大前几天就打好瓜窝子,一个一个,一行一行,斜看顺看都是行行,连那锹拍的印儿都大小一样样的,非常整齐好看,有好几畦子哩。

到了地头,大大先圪蹴在地边儿上,从上衣下口袋里掏出一个旱烟袋袋来,然后再从上衣上口袋里掏出一卷儿裁好的纸条条,抽一张,一手捏一撮旱烟沫儿在纸条条上,一手把那纸条儿卷起,就那么一卷一卷,就三两下,卷成一个小喇叭,划一根火柴点着,深吸一口,一缕青烟从大大眼前飘过。

那时,大大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碑儿坪。碑儿坪是我家的祖坟,高高的石碑有好几通,那里埋着我们家好几辈儿的祖先,也埋着我的妈妈。紧靠着坟地边上那片儿地就是我家的西瓜地。

一根烟抽完了,大大长出一口气,扔了烟头,站起身说,玲子,给咱舀水,点籽儿。

看着大大很麻利地把那打好的窝子中间一个个用锹撬开一个三四寸宽的缝儿,我便舀一瓢水到那窝儿里,大大前头一行行地挖,我在后头瞅着那窝子间的空地儿跑来跑去舀水,点籽儿。每个窝子里一瓢水三颗籽儿,全点完了,大大让我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空窝子。然后大大一窝子一窝子把土覆盖好,拍实,就等瓜苗儿上来了。

过五六天,大大说瓜苗儿上来了,因为籽儿是一颗一颗选的,因为大大打了瓜窝子,有肥有水,所以苗苗不缺,全上来了。

那时,大大隔两天就会去瓜地里看看,瓜苗儿长到两三片叶子时,拔了多余的两苗,留一苗最好的就行了。

苗儿长到二三尺长就该压条儿,得掐了不结瓜的空条儿,留结了瓜的籽条儿,隔几天就得打掐,压条,直到瓜苗儿全部长成,掐了顶儿,还得不时地打掐那从籽条间长出来的空条儿。

那些时,大大每次从瓜地回来就会说,坐瓜了,有指头肚儿大了。隔些天又会说,那瓜有酒盅盅大了。隔些天又说,西瓜有拳头大了。再隔些天又说,瓜有碗大了。

大大说,西瓜有八九成熟时,挑几颗靠近根部长的四四正正的瓜抠个记号,留做明年的籽瓜,这种瓜留籽儿,结瓜早,成熟早还又甜又沙。

有一天傍晚,大大摘回一个半大西瓜来,切开一看:红沙红沙的瓤儿,清凉扑面,瓜香扑鼻!

大大说,玲子,明天清早和大大摘瓜去,咱那西瓜能开园了。

(写于二零一一年农历七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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